红指

文章憎命达。
偷情 - 张国荣

我有段时间总听张国荣。七月,在朋友家午休,空调开到二十八度,在微微凉的实木地板上躺下来。
他说:“放点什么歌来听吧。”
我就用电脑放了一首《偷情》,1997年演唱会live版。我们注视着屏幕上显得有些模糊的现场视频,胸腔平缓地起起伏伏。然而在鼓风机吹起那人黑色睡衣下摆的瞬间,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沉浊,猛地抬起上身。在地上坐了两秒,他起身关掉了视频。
“放死人的歌。”他轻笑一声说,刻意地不以为意。
我只好附和地笑笑。一句“如果可以磊落,谁情愿闪躲”还在空气里没有落地。
Leslie.

“万一山河大地都陷了,毕竟理却只在这里。”(见注1)
政治老师说,这句话是典型的客观唯心主义。

昨晚在写试卷,Quiz上有一道翻译题。
I love three things in the world.
Sun,moon,and you.
Sun for morning,
Moon for night,
And you forever.
我懵了几秒,不得解。去翻答案:
浮世万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
卿为朝朝暮暮。
“啪”,这时候宿舍熄灯了。黑暗中视觉有一秒的游离,然后室内充斥着一种纯粹自然的柔光。我走到阳台上。刚晾的衣物散发着肥皂和滴露除菌剂的清洁气味,天空呈现光污染之下的紫红色却莫名有点温暖,初秋的夜像白瓷碗里刚放凉的开水。想起早晨念书,四十几个声音一起读出“欲行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乎遑遑欲何之?”一时感觉自己被全世界质问,慨然,愤然,茫然,不得平复……而夜晚,夜晚可以浇灭一切,包括眼前这火(见注2)!
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见注3)


我在很久之前写过一个句子,“浮华是无根之树”。
这学期艺术课我选了“流行音乐创作”,周末作业是任意写旋律表达一个主题,篇幅不限。我在钢琴前坐了一晚上,写了几段。交作业的时候老师很认真地问每个人给曲子起什么名字,我哼着自己无题的副歌,不知为何那句话偶而在眼前闪了一下。于是我在A4纸的页眉写下“无根之树”几个字,把那张五线谱递了过去。
然而第二周发作业时我的曲子不见了。这个女老师平日里总生活得非常有条理性,每次作业她都规规矩矩夹在档案册里,可我的那份她阅完就消失了。是的,消失了,因为不知为何我和老师----世界上唯二听过这旋律的人----事后都再也无法想起任何一个音。也许是我的写作太平淡,抑或别的什么,总之这些音符短暂地在我和她脑海中经过了,然后丝毫不留痕迹地永远(又或者哪天也许复活?)离开了。就像上帝把一张写满音符的纸折成飞机投出去,它漫不经心稀松平常地从我头顶的三寸天空划过一条弧线,再消失。而我能做什么呢?挥手作别罢了。
再见了,昨天。当二十四小时过去,它就变得和以往任何一天都没有分别了,我认为昨天的昨天、昨天的昨天的昨天乃至出生的那一天,这些都是昨天。
昨天是一头蛰伏的猛兽,呼吸沉重缓慢。



注1:朱熹语。
注2:赫拉克利特语:“世界是一团永恒燃烧的活火。”
注3:语出王羲之《兰亭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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