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指

文章憎命达。

【凯源】天文特征(上)*已完结

*(中)和(下)还在修改,今天之内会全部放出来,请大家放心入坑谢谢。
*HE,全文1w左右。
*脑洞感谢@古早味 


01.
       “季星辰终于还是走了。什么也没有拿,站在门口任凭我为他系上那条挺括的银灰色领带,轻轻巧巧地就走了。就像过去这两年里的每一个7:10A.M.。我注视着他在身后以一贯优雅而疏离的方式带上门,咔哒。咔哒,我听见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锁上了,又或者那也许是轻微的冰纹破裂声。门后酒橱上一星黯然的反光,他留下的那把备份钥匙的眼神如同逢魔时刻可见的第一粒星辰般恍惚。
       “我拨了一通电话到家政公司,辞退了保洁员。此后每周六夜里,我总开着他留下的那台黑色梅赛德斯来到这间公寓,3幢29层2号。我开一瓶红酒,不用醒酒器,就那样对着瓶口以重庆人喝啤酒的方式饮尽。软木塞的潮湿气味在干涩的鼻腔发酵。我偶尔会想,他是有多急切想飞了,连这一柜收藏都显得像包袱,被他不加犹豫地悉数卸下。
       “一个雨夜,泊车后我走出电梯。门外地毯下露出白色信封的一角。我察觉到自己的脚步有所停顿,还是用了些力气踏上地毯,推门而入。上周忘记关窗,扑面而来的是满屋的风声雨味。
       “季星辰离开后,我第一次拉开他衣帽间的嵌入式抽屉。他所有的领带都以完美而冰冷的姿态卷在那里。我尝试着伸手,动作小心得像是去摘下一颗星辰——
       “然而收回手时,我抓住的全部也只是指尖上一层灰尘。”


       翻过这页,纸张背面是印刷时间、字数统计和出版信息。王俊凯无声地叹了口气,合上书。又是这样戛然而止的结尾,留下的全是无疾而终的欲哭无泪与若有所失。
       他向后仰卧在藤椅上。这是一方位于重庆老式居民区的二层小楼的天台。院墙外传来邻家孩子的读书声:“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九岁的孩子只懂得背诗,王俊凯却在稚嫩的童声里恍惚听出了水原的声音。
       登高向星辰,星辰不可及。天上人如梦,唯恐惊梦醒。
       他怅然挥了两下手里的蒲扇,左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书本封面。非常简约的素色设计,《星辰》二字的形体像一只白瓷碗盛的凉开水那样兼有秋夜的温柔与冰冷。书名下印着小小的宋体五号字:“水原作品”。
       王俊凯想起昨天如厕时随手翻的文学杂志,说是介绍水原,其实通篇都空洞无力地重申着他/她的神秘。水原的个人信息譬如年龄、居住地、真名乃至性别都不为人知。
       即便读完了水原目前出版的所有作品,王俊凯依然无法构想出他/她的形象。这些小说人称不定、文风多变,时而阳春白雪时而针砭时弊,令人捉摸不透。他常怀疑水原这个笔名背后其实是一个写手团队在合作,否则他/她的人格定然有一定程度的分裂倾向。
       他又自顾自摇了摇头。一间小火锅店的老板,有什么必要去揣测当红作家的身份呢?
       天色由靛青转而晦明不定,云层像被攥紧的棉花糖那样沉甸甸湿漉漉,欲落雨了。王俊凯弓起手腕看表,时针踢踢踏踏在向十点逼近。他刚把折叠式的躺椅收到楼下店里,重庆八月底特有的骤雨便毫不留情地砸下来了。
       打烊的火锅店空无一人,充斥空间里的只有雨水濡湿浮尘的气味。
       像嘉陵江的七月,洪峰过境时混沌赤红的水汽。王俊凯坐在檐下的几级阶梯上想。
       他的店铺藏在巷弄深处,到临的除了友人,便是友人的友人。雨水冲刷着家家户户老旧的篱墙,使得墙面呈现出渐变的烟灰色。王俊凯注视着平面上深色的边缘逐渐向下无声地推进,视线里几处人家的灯火断续熄灭,岑寂的空间里无人闯入。他感到胸腔里蓦然升腾起一阵心悸,捉摸不清究竟是恐惧还是孤独——总之都是预感似的莫名情绪。

       一个瘦削的人影出现在巷口,驻足。




02.
       这大概是开店十年来最晚的一桩生意。王俊凯往锅里撒上一层炒得暗红的花椒,莫名想起了剧版的《深夜食堂》。自己没有拒绝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食客,多少也是因为不忍心拒人门外,且暗自向往着能给险阻生活里浮沉的人一点点温柔吧。
       再有,就是这个访客的缘故了。王俊凯确知他不是什么旧友,但他就那样站在雨里,没有撑伞,黑发服帖地沾湿饱满的前额,让王俊凯恍惚觉得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似乎自己已经在那发梢轻抚无数次。
       没有对话。来人只是走近他,抬眼望见用墨笔写着“蒲草田火锅”的门脸,径直从王俊凯身边走进店里,不加思索地坐在靠窗桌边。有那么几秒,王俊凯出神地注视着他漠然的神色;然而他终究是妥协地走进后厨,捣鼓着香辛料。
       “食材只剩这些了。”麻利地将红油汤锅烧至沸腾,王俊凯把几盘荤素菜品递到客人面前。
       那男孩——王俊凯下意识从他眉眼中判断了年龄——只是点点头,涮了一片毛肚。
       他吃得安静,哭得安静。王俊凯注意到清明的液体顺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淌进清油碟子,几乎以为他是被辣得流了泪。但他很快意识到不是的——男孩瘦秀的背脊难以察觉地颤抖着。
       王俊凯有些不知所措地摸出一支中华。他抽得极少,久置于抽屉的烟丝被这座城市特有的潮气染得发软,火机“嚓”了三次才算烘干了一小片空气,又被金属帽盖灭。
       男孩不知什么时候止了眼泪,瞥了他一下,把筷子间夹着的一片藕塞进嘴里,然后向他走来。
       “你成年了吗?”王俊凯把烟递过去的时候有些犹豫。
       “三十了。”那“男孩”早已习以为常似的,对上王俊凯讶异的眼神。他的声音同相貌一样,干净得没有一丝岁月的擦伤。
       片刻,王俊凯才找回自己的唇舌似的,拾起桌面上的火机给他:“我也是。”
       那个三十岁的男孩没有接过火机,而是向坐在柜台旁的王俊凯俯下身,精确地对准他斜叼在嘴里的半支烟,猛吸一口把自己衔着的也引燃了。
       王俊凯几乎忘了呼吸。
       那人若无其事地走回桌旁,把锅里剩下的几条鸭肠捞起来嚼着,甚至自作主张从墙角的箱子里拎起一瓶山城啤酒,老练地用牙齿撬了瓶盖,喝得爽利。
雨声渐渐住了。
       “喝完了啊,”他放下酒瓶,叹息般说道,“喝完了。”
       一直到他轻轻压了两张红票在柜台的账本下,王俊凯都失语似的低头沉默着。然后他听见男孩一声轻笑,还用他那把毫无尘杂的清亮嗓音留下一句玩笑话,轻浮得好像从远处漫不经心地顺风传来——
       “我听说,对烟死老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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